十年前,桂纶镁还在上高二,她凭借《蓝色大门》一举成名,揭开演艺生涯序幕,而杨雅喆恰好是这部电影的副导演。十年后,杨雅喆已经凭《囧男孩》获得了台北电影节最佳导演奖,桂纶镁也早就在文艺青年心中定位了其清纯女神的形象。在这部《女朋友男朋友》中,两人再次合作,杨雅喆将台湾电影的小清新风格置于时代的伤痛中,桂纶镁扮演的女孩则一生沉浸在爱之不可得和不可终的肆虐里,过早地香消了青春的幻梦。片中的人物都在追求一个被称之为“自由”的概念,却又在这个圈子里迷失了自由的方向,爱的痛和身体的痛一起出发,一起生长。
这是一个三角恋形式的故事,其氛围与田馥甄的歌曲《love!》非常相似——“我爱你,你爱她。她爱她,她爱他。你爱我,我爱他。他爱他,他爱她。”爱是不受法律规范的行为,所以也就没有可供遵循的规则,它作为感性的迷茫特质将身处爱之渴望中的人引向混乱。艰苦的付出和等待不一定获得结果,特别是当“我”爱的人是一个同性恋时,这种荒唐又会加深。而爱“我”的人也不一定就是永恒,他的情感同样可以被别人分享。《女》的重点便是表达出了这种情感的晦涩,作为观众的我始终没有弄明白故事中的人物内心是什么样态,而故事里的人也想不通自己的爱情为何会发展到这种境地。
电影以三个年份为故事架构,在时间的流逝和打磨中,情感没有走向契合,反而是越来越复杂,最后完全陷入理想与现实的冲撞中。1985年的情感是懵懂的,爱的脉络还不够清晰,林美宝(桂纶镁)喜欢陈忠良(张孝全),陈忠良木讷呆滞,似乎不为所动,美宝便投入热情主动的王心仁(凤小岳)怀里。1990年的情感是痛苦的,陈忠良的同性恋秘密开始显露,王心仁的出轨行为也被暴露,两边都被刺伤的林美宝以宽容之心维持了三人情谊的延续。1997年的情感是动人的,这是一个分手的季节,林美宝的离去结束了三人多年的纠葛。电影的前半部分富于激情,追爱行为和追求自由的行为同时发生,爱是肆无忌惮的。到了后半段,气氛走向凝重,随着年龄的增加,人物所受的禁锢越来越多,情感的迷失也越来越严重。
在对爱的自由和社会(政治)自由的关系阐述上,《女》和娄烨的《颐和园》有相似之处。只不过前者是大众化的表达,是可以把历史大胆讲出来的,是以喜剧的方式解构事实的残酷。而后者是讽喻和阴沉的,以性场面的大胆来化解对历史处理的小心,最终还是因为观念太鲜明而引起不安。另一方面,《女》是从社会自由推及到爱的自由,生活环境的改变与心灵的幸福不是对等的,追求自由的人反而被自由所累,而《颐》是从性自由推及到社会自由,以个人的情感状况来解析时代特征。但是,两部电影截然相反的命运让我们看到了当前的环境状况,像《女》这样有重大政治内容的电影还是台北市资助的,其姿态可见一斑。
年少时,每当林美宝痛经的时候,陈忠良会采来一把樟树子放在她手里揉搓,其散发的味道会缓解她的痛,但有人出现时,他立刻正襟危坐。而当王心仁安抚痛苦的林美宝时,却是一副浪漫的姿态。林美宝不知道陈忠良需要什么,但陈忠良知道林美宝给不了他什么。在一次王心仁与林美宝的性爱镜头中,林美宝眼里出现的是陈忠良的影子,陈忠良眼里出现的是王心仁,而王心仁眼里又是林美宝。在这个三边关系里,林美宝的痛楚始终最深。曾经,两个男人都在帮助她摆脱痛经之痛,而随着时光前移,他们又都同时给了她爱情之痛,都没有为她带来幸福。王心仁和陈忠良的性格一直没变,前者风流,后者沉默,变化的只有林美宝一个人,她从被动走向主动,努力追求和把握,最终还是一无所获地离开世界。
有深度的电影在于它的模糊性,说不破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东西。《女》与普通爱情电影的不同就在这里,它的情感线索是复杂的,是模棱两可的,人物的内心感受与行为并不对应。爱的感觉从最初建立起就没有改变,而实际行为却总是违背意愿,达不到心身合一。如果说我们还没有找到解决女人身体之痛的药,那我们也始终没有找到解决爱情问题的单一答案,尤其是在时代自由的氛围下,爱的自由更走向了风吹散沙般的无着落状态。